卷一
第一回? ?扬州专心娶美貌??华严暗遇有情郎
诗曰:结下冤家必聚头,聚头谁不惹风流。从来怨遂恩中起,不染相思有甚
仇。
话说宋时江南省有一名士,姓黄名上卿,妇人赵氏。这年大经,得中了三甲,
即放了河南安阳县正堂。不想赵氏在家偶得一病,不到月余,一命呜呼亡矣。这
上卿心中好苦,不免收尸殡殓。自己一身,好生寂寞,遂寻书遣闷。过了几时,
意欲续弦一位夫人。怎奈本处并无绝色之好,因想扬州水色极美,不免先至扬州,
娶了夫人,再去上任,亦未为迟。计议已定,带了几个家人,一日来到扬州。
入了官店,即时寻了一个媒人。上卿分付道:“须寻一才貌兼全,国色无双
的老爷自有重赏。”媒人听了,叩头出来。出了店门,一路上寻思着,止有桂花
巷蔡监生之女,姿容绝世,风雅不凡,谅来可以作得夫人,不免先到蔡家说明。
不一时,入了蔡家门首,见蔡监生在上房,戴着眼镜,正然看书。媒人上前
请安,问个万福,道:“大爷看得何书消遣?”蔡监生道:“原系《红梅传》。”
媒婆又问:“这里边说的是甚么言语?”监生道:“我这认字上有限,却不
得十分明白,大约是男女作风月的故事。你今到我家,有何事情?”媒人就将前
后话说明。
监生再三说:“若果娶弦,只管使得。倘若为妾,我这乡宦人家,决不应承
的。”
媒人道:“委实要娶夫人,大爷休得见疑。”监生又与妇人王氏说知,刻下
允许。
媒人告辞,即时来至官店,将前事禀上。
黄上卿欢喜道:“我上任日期要紧,明早送礼,晚间在此就要成亲,后日就
要长行,往本省安顿安顿夫人,自去上任,故此也无暇打听了。你可小心在意。”
媒人也在店中宿了。天明起来,打点缎疋钗环,聘金三百两,送到蔡家。蔡
监生因妆奁打点不及,陪银五百两,亲送女儿毕姻,未免礼生喝礼交拜。一日酒
筵散了,到了晚间,上卿与新人除冠脱衣,仔细一看,年纪只得二九。正是:
比花花解语,比玉玉生香。
上卿喜不自胜,亲自解下小衣,露出粉嫩雪白一个身体,又兼一双金莲,尖
小可爱,随曲尽一团恩情。夫妻二人一路上如鱼得水,不数日,已来至本家,请
各亲友,凡家中大小事情,尽托蔡氏掌管,择日起身而去。不提。
且说蔡氏自幼在扬州各处游玩,十分快的。一到黄家,俨然做了一位夫人,
倒拘束得不自在了。过了两月有余,与随身使女唤名爱莲说:“此处有什么游玩
的所在么?待我散散闷倦才好。”爱莲说:“华严寺十分热闹,堪可闲耍。”夫
人听说,即时打扮得齐齐整整,真是如花似玉,就如天仙一般。和爱莲上了轿子,
竟至华严寺来。果是华严:
钟楼直耸在青霄,殿角金铃送风摇。炉内氤氲成瑞蔼,三尊宝相紫金销。
这夫人来到殿前,朝了佛像,拜了四拜,随往后殿各处胜迹看了一遍,至过
午方才回去。
且说这寺中歇着一个广东卖珠子的客人,名叫曹悦心,年方二十余岁。生得
聪俊异常,面如傅粉一般。在广东时,那里妇人向来淫风极盛,看了这般美貌后
生,谁不俯就,因此本处起了一个诨名,叫做爱豆。他因父母看到江南来卖珠子,
住在这寺中。那日在殿上闲步,忽然撞着蔡氏,惊得魂飞天外,魄散九霄。一路
随了轿子,竟至黄衙前,见夫人进内去了。未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??
第二回? ?曹妈遗珠定巧计??夫人半夜动淫心
且说爱豆见夫人进内,他便用心打听。黄老爷上任,夫人独自在家,是扬州
人。便回到寺中,一夜反来覆去,一片痴想道:“我在广东,相交了许多妇女,
从来没一个这般雅致的佳人,怎生样计较,进了内宅,再见一面,便死也甘心。”
次早起得身来,梳洗已毕,闲步在前殿,将身拜倒,便诉道:“弟子曹悦心,
因卖珠至此,昨见黄夫人,心神被他所摄。弟子痴心以告神明,命中若有姻缘,
乞赐上上灵签。若没有缘,竟赐下下之签。”将签筒在手,求得第三签,上道:
前世结成缘,今朝有线牵。口如瓶守定,莫吐在人前。
看罢大喜,向神拜了几拜,又道:“弟子若得成全,合当上幡祭献。”他回
到卧房,生出一条妙计,必须装作卖婆模样,假以卖珠为名,竟入内房,如此如
此,或可成就,也未可知。只是脚大,怎生得一双大大女鞋穿了方好。也罢,将
裙得低了些便是。即取了一包好珠子,一串小珠子,放在身边。忙到估衣店中,
卖了一件青绢衫白绢裙,衬里衣,包头狄髻之类,走到一僻静祠堂内,妆将起来。
端端正正,出了祠门,寻一井中一照,却与妇人无二。他大放了胆,竟到黄
衙前来。
管门的见是卖婆,并不阻挡。他一步步走到堂后,只见黄夫人在天井内,看
金鱼戏水。这爱豆打着扬州话,叫道:“奶奶万福,现有美珠在此,送与夫人一
看。”夫人道:“既有好珠,随我房中春来便了。”爱豆听说,转身进了香房,
上下看,真个是洞天福地。夫人道:“坐下。”爱莲随取茶来用过。爱豆将那一
包好珠子,先拿出一匣来看了。夫人拣了十余粒,道:“还有么?”爱豆道:
“多着哩。”又从袖中取出那一串包儿,打开,上面有结的,下面故意不结。他
将捻住了下头,一半儿送于夫人。夫人接了在手,爱豆将手一放,那些珠子骨骨
碌碌都滚下地去,惊得夫人粉面通红。爱豆道:“夫人不须着忙,待我拾起来。”
说罢,倒身去寻。拾了二十余颗在手,道,“足足六十颗,今止没去一多半。
因滚在砖缝里去了,奈天色已晚,不若明日再来寻罢。“夫人道:”说那里
话来,你转了身,明日倘寻得少了几颗,只道我家使女们取了你的。今晚只可就
在此宿了,明早再寻。寻得有无,你好放心。“爱豆听说在此安宿,便觉喜从天
上降,欢从心内生。随道:”怎好在此打搅夫人?“夫人道:”这却无妨。只恐
你丈夫在那边等着你。“爱豆道:”丈夫已没了两个年头,服已除了。“夫人问
道:”尊姓?“爱豆答道:”贱姓曹。“夫人即叫爱莲打点酒肴来,请曹妈妈吃
酒。
须臾,点上灯烛,摆下晚饭,夫人请他坐了,爱莲在旁斟酒。夫人叫爱莲:
“你不要在此走来走去的,把那珠子踏在鞋里去,明日难寻,可将酒壶放在此,
你去吃了晚饭,临睡时再进房来便是。”爱莲应声而去。
夫人与曹妈妈又吃了几杯。夫人又道:“似你这般青春标致,何不再嫁个丈
夫,以了终身?”曹妈妈道:“说起丈夫二字,不觉头脑子疼,却是没他倒也快
活。”夫人道:“这是怎么说?有了夫主,知疼着热,生男育女,以接宗枝,免
得被人欺侮。”曹妈道:“夫人有所不知,嫁了个丈夫,撞着知趣的,一生受用。
像我前日嫁着这村夫俗子,性气粗豪,浑身臭秽,动不动拳头巴掌,那时上
天无路,入地无门。“夫人道:”据你之言,立志不嫁了?只怕你听不得雨洒寒
窗,禁不得风吹冷被。那时还想丈夫哩。“曹妈道:”夫人,别人说不得硬话,
若在我,极守得住。夫人若不嫌絮烦,我告禀夫人一番。我同居一个宫人,他在
宫时,那得个男人如此。内宫中都受用着一件东西来,名唤三十六宫都是春,比
男人之物,加十倍之趣。各宫人每每更番上下,夜夜轮流,妙不可言。他与我同
居共住,到晚间同眠,各各取乐,所以要丈夫何用?我常到人家卖货,有那青年
寡妇,我把他救急,他可快活着哩。“夫人笑道:”难道你带着走的?“曹妈道
:”此物我带得几件而来,我想在相厚的寡居,偶然留歇,若是不曾带在身边,
扫了他的兴头,所以紧紧带着。“夫人道:”无人在此,借我一看,怎生模样?
一件东西,能会成精作怪?“曹妈道:”此物古怪,有两不可看,白日里不
可看,灯火之前不可看。“夫人笑道:”如此说,终不能入人之眼了。“曹妈道
:”惯能入人之眼。“夫人道:”我讲的是眼目之眼。“曹妈道:”我也晓得,
故意逗着作耍。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三回? ?红绫被初现妙品??后花园私约相会
曹妈与夫人作耍,又说:“今夜打搅着夫人,心下多有不安。可惜在下是个
贱质,不敢与夫人并体。若得夫人不弃,略略一试,也可报答夫人盛情。”夫人
道:“此不过取一时之乐,有甚贵贱?你既有美意,我便试试,果是如何?不然,
还道你说的是慌。”曹妈见他动心允了,忙斟酒劝他多吃了几杯。夫人一时淫兴
大发,不觉的醉了,坐立不定,便靠着曹妈的脸儿亲嘴道:“我先去睡,你也就
在我被中睡着罢。”曹妈应了一声,暗地里喜得无穷。他见夫人睡稳,悄悄方去
解衣,脱得赤条条的,扯起香被儿盖着,将阳物夹得紧紧的,朝着夫人,动也不
动。
这夫人被他说的心下痒麻难受,只见曹妈睡下不动,暗想道:“莫非他来哄
我?”随问:“曹妈可曾睡熟吗?”曹妈道:“我怎敢睡?我不曾问过夫人,不
敢大胆。若还如此,要如男人一般行事,未免摸摸索索,方见有兴。”夫人道:
“你照常例做着便是,何必这般道学?”曹妈道:“此物藏在我的里边,小小一
物,极有人性的。若是兴高,便从里边挺出,故与男子无二。”夫人笑道:“委
实奇怪。”曹妈即去摸着夫人两乳,揉了多时,又将他一双金莲掀起,搁在自己
腿上,然后用中指插进阴户,轻轻拨着花心,弄了几下。夫人那里禁得住,不觉
一阵昏迷,淫水儿淋淋流将出来。他便上身凑着卵眼,一耸送将进去,着实抽顶
起来。夫人只觉快活异常,那知真假,紧紧搂着曹妈,柳腰轻摆,凤眼乜斜道:
“可惜你是个妇人,若是男子,我便叫得你亲热。”曹妈道:“何妨把我认作男
人。”夫人道:“你若变做男人,我便留在房中,再不放你出去了。”曹妈道:
“老爷回来,倘然知道,恐是性命难逃。”夫人道:“待得回家,还在三载。若
得二年,夜夜如此,死也甘心。”这曹妈见他如此心热,越的使出本事,弄至千
余。夫人道:“乖乖,你且住手,我喘一口气过来,再弄便是。不然我便晕过去
了。”曹妈急将阳物抽出。
夫人道:“你这妙品,怎么好似生就的一般?”复用手一摸,并无痕迹,吃
了一惊,道:“这等,你果是男子了。你是何等之人,委实怎生乔妆到此?”曹
妈道:“夫人恕罪,方敢直言。”夫人道:“事已至此,有何罪汝?你实说来,
待我放心。”曹妈道:“我乃广东珠子客人,寓在华严寺里。昨日殿上闲游,幸
遇着夫人,十分思慕,欲见无由,即求神问卜。若前世有缘,愿赐一灵签。那诗
句灵应得紧,我便许下长幡祭献。”夫人说:“我且问你,是谁人叫你如此装束
而来?”曹妈道:“此事怎好与人知道?自在房中思想得这个念头,买衣于暗处
妆成,故将珠子抛地,只说还寻不足。原珠只得三十颗。”夫人道:“好巧计也。
倘你辞去,我不相留,你如之何?“曹妈道:”也曾料定夫人不留,我便说
路走不及。十分再不留,我在你房槛门上故意一绊,便假做疼痛起来,只说闪了
脚骨,困倒在地,你必定留我与使女同住一宵。留宿之时,我又见景生情,定将
前话说上,必然你心高兴,计在万全,不怕你不上手。“夫人道:”千金躯,一
旦失守了,有心一死,如今可惜,又是他乡。“曹妈道:”这是千里姻缘使线牵,
这个何妨?“夫人道:”不是嫌你外方,若在本土,可图久远。“曹客道:”若
是夫人错爱,我决不归矣。况父母虽在年高,尚有兄嫂可仗,自家又无妻子可思,
愿得天长地久,足矣。“夫人道:”如果真心,明日早起妆束,如初出去,以掩
人耳目。今夜黄昏,可至花园后门进来,昼则藏妆于库房,夜则同眠于我处。只
虑做官的,倘日后升了别任,要待家小赴任,如之奈何?“曹客道:”我又有别
计,那时果升别任,我便作一常随,将身投靠相公。那时得在衙中,自有题目好
做。“
夫人笑道:“曹郎真是机智,我好造化也。”未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卷二
第四回? ?有情郎月下欢饮??王玉奴寺中避难
且说夫人道:“你这机智极巧,但你不归家,须将珠子本利归去,以免父母
悬念。”曹客道:“夫人说得是,明日归寺,我将珠子银本利寄于同乡亲戚带回。
我书中托故慢慢归家,两放心矣。只是日后租公在家,一时撞破。“夫人道
:”不妨,那居官的人,多于不理家务,是闺门上不谨的。即有风声,他也不自
认丑名。自古云:淫风出宦家。“曹客道:”以夫人所言,却也似乎近理。只是
通奸了命妇,岂肯相饶?“夫人道:”既是这般长虑,不来就罢了。“曹客道:”
咱虽云露夫妻,也是前生有缘。古人有言曰:千里有缘来相会,面对无缘不
相逢。
“只听的夫人道:”数皆天定,那里忧得许多?“
正说话间,只听爱莲推门进房来,寻曹妈同睡。四下不见,只见夫人床下一
双男鞋在地,吃了一惊,不敢做声,暗暗想着,另在一旁睡了。
且说他二人见爱莲推门,双双搂定睡了。直至五鼓,又做巫山之梦,更取乐
一番。不觉天已大明。夫人催曹客早早束妆,爱莲从那边走来,朝着曹客细细一
看,知是男子。笑了一笑道:“你今夜可吃了好果子了。”曹客不语,又道:
“你若出去,这双鞋儿有些不妥。待我去寻一双与你穿了方好。”夫人在床上听
见,叫道:“爱莲,事已至此,料难瞒你。切不可走漏消息,与外人知道。我自
另眼看你。”爱莲伏在床沿上回道:“不分付,也不敢坏夫人名节,何用说来?”
随即走到别房,去偷了一双大大的花鞋,与曹客穿了,道:“漫慢走出去。”
夫人说:“着。”一骨碌抽身起来,一面取几样点心与他充饥,一面取那些
珠子道:“你可拿去。”曹客道:“夫人要,都留在此。”夫人道:“我将昨日
拣的留下,余者都拿去,寄与家中。”又与一封银子道:“珠价你可收下。”曹
客笑道:“恁般小心着我。”夫人道:“你此一番未得回家,多将些银子寄回家
去,安慰你父母之心,免得疑你在外不老成。”曹客道:“足感夫人用心。”说
罢辞出。
夫人说:“出门依风火墙,看了后门,黄昏早来。”应了一声,恰是个卖婆
模样。
爱莲送出大门。门上有几个家人看了道:“昨晚在那里歇着?”曹妈道:
“因天色晚了,与爱莲姐宿下。今日方称得珠价到手。”说罢,一路迳至后花园。
门外上三个字的一面牌额,写着“四时春”。左右一联上写:
园日涉以成趣,门虽设而常关。
他便记在心里,仍到祠堂,脱了女衣,且喜不撞见一个熟人,一直进得寺来,
将匙开了房门,欢欢喜喜,重新梳洗,穿带整齐,来到前殿拜了几拜,三牲酬愿。
一面收拾金银珠宝,一面央了亲戚寄回家去,就将谢神的三牲酒果,安排停
当,请出当家师父,道:“昨日遇一亲舍,有事烦我,不知几时才回。这一间房,
锁一日,还师父一日租钱。房中并无别物,止就帐衣服在内,乞师父早晚看守,
特设薄酌,敬请老师。”几位和尚感激无穷,大家痛饮一番。曹客道:“我告别
了。”
和尚送出山门。
但见金乌西坠,玉兔东升。约有黄昏,踱至花园门首,将门慢慢一推,却是
开着。竟进园中,只见露台下夫人与爱莲迎着前来。爱莲忙去锁门,夫人笑道:
“夜深无故入人家,登时打死勿论。”曹客道:“还有四个字夫人忘了。”夫人
道:“非奸即盗这四个字么?今日你认盗认奸?”曹客道:“认了盗罢。在此园
内,也不过是个偷花贼耳。”二人就在月下坐了。爱莲取了酒肴,摆列桌上。夫
人着爱莲坐在桌横饮酒。月下花前,十分有趣。从此朝欢暮乐,朝藏夕出,止他
三个人知之,余外家人,并一字不闻。真来光阴似箭,不觉二载。这且按下不表。
再说本城内,有一个衙行生理,名唤邬利,到了三十岁上,方娶得个妻子,
叫做玉奴,年方二十岁,生得七八分容貌,夫妻二人十分眷恋。这玉奴为人柔顺
聪明,故此邬利得意着他。其年玉奴母亲四十岁,玉奴同丈夫往岳丈家去拜寿。
丈人王春,留他夫妻二人,陪众亲友吃酒。过了两日,邬利别了岳父母,迳
往家去,留妻子在娘家住几日来便了。玉奴言能:“你自归家做生意,我过两日
自己回去,不须你来接我。”邬利听说去了。玉奴又在娘家住了几日,遂别了父
母,取路而行。未及数里,只见狂风急至,骤雨倾来。玉奴见雨势甚猛,连忙走
入寺中……“。
第五回? ?邬妇人坚执不允??二和尚竟使毒心
且说玉奴走入寺中,山门里边凳下坐着,心下想道:“欲待回转娘家不能,
欲待走到夫家路尚远。”心事忧闷,如何是好。初时还指望天晴再走,不想那雨
盆倾一般,倒将下来,平地水深三尺,教这孤身妇女怎不愁烦?又见一时天色晚
了,玉奴无计可施,左右一看,见金刚脚下尽好安身,不免悄悄躲在此处,过了
今宵,明天再走。迳自席地而坐。须臾,只见从里面走出两个和尚,在伞下提着
一个灯笼,前来闭上山门,又往两边一照。玉奴无处可藏,忙站起来,道个万福,
道:“妾乃前村邬利妻子,因往娘家而回,偶值大雨,进退不能,求借此间,权
留一夜。望二位师父方便。”
原来这两和尚,一个叫做悟明,一个叫悟净,是一个贪色的饥鬼,一时见了
这个标致青年的妇人,如得了珍宝,岂肯还放走了他?便假意道:“原来是邬官
人令政,失敬了。那邬官人常到这边,与我二人十分相契的好友。不都尊嫂在此,
多有得罪。如今既已得知,岂有叫尊嫂在此安置的道理?况尊嫂必受饥了,求到
小房素饭。”玉奴道:“多承师义盛意,待归家与拙夫说知,来奉谢便了。只求
在此权坐,余不必费。”悟明道:“你看这地下,又有水进来了。少顷水里如何
安身?我好意接尊嫂房中一坐,不必推却了。”悟净道:“师兄,你拿了伞与灯
笼,我把娘子抱了进去。”言之未了,向前双手抱起就走。玉奴叫道:“师父,
不必如此,成何体面?”他二人那里肯听,抱进一座净室,推门而入。已有一个
老和尚,先与两个妇人,在那里玩耍。
悟明叫:“师父,如今一家一个,省得到晚你争我夺。”老和尚一看:“好
个青年美貌施主,先与我师父拔一个头筹。”那二秃怎肯,竟把玉奴放在禅椅上,
解他钮扣,退下中衣。悟净掀住,悟明取出小和尚,往里一凑,一把抱住就弄。
玉奴挣得有气无力,到此地位,动又难动,只可忍羞含怒,流着两泪,凭他
弄了。
悟明拔了头筹,悟净又上,老和尚上前来争,被悟净一推,跌了个四脚朝天。
半晌爬得起来,便叫那两个妇人道:“乖肉,这两个畜生不仁不义,把我推上一
交,你二人也不来扶我一扶。”一个妇人道:“只怕跌坏了小和尚。”那一个道
:“一交跌杀那老秃驴。”三个正在那里调情,不想玉奴被二僧弄得淫水淋漓,
痴痴迷迷,半晌开口不得。二僧放他起来,玉奴大哭不止。两个妇人上前劝道:
“休要愁烦,你既来了,是没边没岸的世界,只有进来的,那里有放你出去的道
理?你今日遇了我二人,是前世姻缘,从今死心搭地依着我们。你要想思还家,
今生料不能了。”玉奴道:“今晚已凭二位尊意了,明早千万放奴还家,是师父
恩德。”连忙拜将下去。三个和尚笑将起来,道:“今晚且完宿缘,明日再说。”
忙忙打点酒食。玉奴只不肯吃,两个妇人再三劝饮。没奈何,吃了几杯。两
个妇人又道:“奴身俱是好人家儿女,也因撞着这两个秃驴,被他藏留在此,只
如死了一般,含羞忍耻过了日子,再休想重逢父母,再见丈夫面了。”玉奴见他
们这般一说,也没奈何,想道:“且看后来再取。”
且说这老和尚,名叫全身。当晚便要与玉奴一睡,随扯他进房而去。下回分
解。
第六回? ?佳人深入无底洞??田氏烧香被淫污
话说老和尚全身,将王奴扯到房内,尽情玩耍一夜。自此以后,三个秃驴与
三个妇人,每日饮酒取欢,过了几日,不提。
这玉奴的丈夫不见妻子还家,往丈人家接取。见了岳父母道:“玉奴为何不
出来见我?”王春道:“去已八日了,怎生反来讨妻子?”邬利道:“几时回去?
一定是你嫌我小生意穷人,见女儿有些姿色,多因受人财礼,另别嫁了。
“王春骂道:”放屁!多因是你这畜生穷了,把妻子卖放别人去了,反来问我讨?
“丈母道:”你不要打死我的女儿,反来图赖!“便跌天跌地,哭将起来。两边
邻舍听见,一齐来问,说起原故,都道:”果然回去了。想此事必竟要涉讼了。
“遂一把扭到县中,叫起屈来。
太爷听见,叫将进来。王春把女婿情由一诉,太爷未决。王春邻舍上前,一
口同音道:“果是面见回邬家去的。”邬利道:“小人又不是住的深宅大院,就
是回家,岂无邻舍所知?望太爷唤小的邻人一问便知。”县公遂差人拘到邬家邻
舍问道:“你们可知邬利的妻几时回家的?”那四邻道:“邬利妻子因他岳父生
日,夫妻同往娘家贺寿,过了几日,见邬利早晚在家,日间街坊上买卖,门是锁
的,并不见他妻子回来。”王春道:“太爷,他谋死妻子,自然买嘱邻居,与他
遮掩。”知县道:“也难凭你一面之词。但王春告的是人命,事情不小,把邬利
下狱,另日再审。”这登时把邬利扯到牢中。那两边邻舍与王春,在外不时听审。
这邬利生意人,一日不趁,一日无食,又无至亲送饭,实是苦情。喜外有一
个朋友,名唤尤仁,与他送几串钱文度日。按下不提。
且说玉奴,每日仍于净室,外边声息不通,欲寻自尽,又被两个妇人劝道:
“你既然到此,也是个缘分,且含忍守,倘有个出头日子,也未可知。”玉奴听
了,道:“多谢二位姐姐劝解,怎得忍辱偷生?但不如二位尊姓?”一个妇人道
:“奴家姓江,行二。这位是郁大娘。我是五年到此烧香,被老和尚诱入净房,
把药做的酒,放于花糕内,吃了几条,便醉将起来,把我放倒床上如此。及至醒
来,已被淫污。几次求放,只是不依。那两个徒弟,面有麻点的,另号仙灵,这
面上有红记的,另号明珠。我来时都有妇人的,到后来病死了一个,便埋在后面
竹园内,又有一人也死了,照如此埋的。这郁大娘,也是来烧香,被这秃驴扯进
来的,上了路,便死了不放出去了。如今说不得了,我们三个人,且含忍着,或
者恶贯满盈,自有报应在后。”正是:
每日贪杯又宿娼,风流和尚岂寻常。袈裟常被胭脂染,直缀时闻花粉香。
悟明一日正在股上行走,只见一个孤身妇人,手持香烛,走进山门中来。随
仔细一看,那妇人年纪有三十五六了,一张半老脸儿,且是俏面,衣衫雅致,就
如秋水一般,清趣之极。举着一双小脚,走至殿上,朝佛烧香点烛。拜了几拜,
起来道:“请问师父,闻知后殿有一观音圣像,却在何处?”这一问,便抓着悟
明的痒处,便想道:“领到那边,他两个又与我争夺。”忙道:“小娘子,待小
僧引导便是。”那妇人只当他是好心,一步步跟入了烟花寨,进了七层门,到一
小房,果有圣像。田氏深深下拜。悟明回身,把七层门都上了栓,走将进来。田
氏道:“多蒙指引,苦辞了。”悟明曰:“小娘子里边请坐侍茶。”田氏道:
“不敢打搅。”悟明道:“施主到此,没有不到小房侍茶之理。”田氏道:“没
甚布施,决不敢扰。”悟明拦住去路,那里肯放。田氏只得又入一房,见极其雅
静,桌上兰桂名香,床上梅花罗帐。只见和尚笑嘻嘻捧着一个点心盒儿摆下,又
取了一杯香茶,连忙说请。田氏曰:“我不曾打点香钱,怎好取扰?”和尚笑道
:“大娘子不必太谦。和尚家的茶酒,俱是十方施主家的,就用些并非费僧家一
钞。请问大娘子贵姓?”田氏道:“奴家姓田,丈夫没了七年,守着一个儿子,
到了十五岁上,指望他大来成些事业,不想上年又死了。孤身无依,故来求神赐
一个好结果。”和尚笑曰:“看大娘子这般美貌,怕没有人来求娶你?”田氏不
答,不期吃了几条花糕下去,那热茶在肚内发作起来,就如吃醉了的一般,立脚
不住,只得在那边稳坐。复问道:“你这花糕里有什么东西?方吃下去,怎么头
晕眼花起来?”和尚道:“大娘子想是起得早了些,无人到来,便在床上一睡,
何如?”死了。孤身无依,故来求神赐一个好结果。“和尚笑曰:”看大娘子这
般美貌,怕没有人来求娶你?“田氏不答,不期吃了几条花糕下去,那热茶在肚
内发作起来,就如吃醉了的一般,立脚不住,只得在那边稳坐。复问道:”你这
花糕里有什么东西?方吃下去,怎么头晕眼花起来?“和尚道:”大娘子想是起
得早了些,无人到来,便在床上一睡,何如?